愚园公共市集二楼的粟上海社区美术馆,由刘海粟美术馆与CREATER创邑等协力共建,整个展馆由泼墨廊道、台阶式书吧、装置彩带、观影互动区、可移动式书画展览、休闲洽谈区及临展雕塑区等多个区域组成。本报记者 张伊辰 摄
■本报首席记者 顾一琼
老城厢里弄的一场微更新,上了年纪的原住居民要求加装雨棚、整饬管线,还提出:“在庭院内添一处镂空照壁。”
施工队犯难了:“这东西实用么?”
社区干部蒙圈了: “这照壁应该‘长’啥样?”
唯独社区艺术规划师听懂了:这个照壁,就是居民内心关乎品质生活的映射,更是对于“身居简室,心怀天下”这样一种舒适心理空间的追求。
于是,在艺术家设计引导下,镌刻着山水云漫的小小照壁安落院内,各家各户也忙着“应景”:有的撤了堆物,有的搬出盆景点缀一旁,还有的晨起晚归主动拾掇院落……
十年前,上海最早引入 “社区规划师”,通过对街区公共空间细节的更新来营造一种可感知的 “裸妆”美感和人文关怀。 而在决胜全面小康的当下,一大批艺术家、建筑师、社会工作者,甚至艺术场馆等各方力量,主动走进、浸润一个个都市社区、郊野乡村,通过一场场聚焦生活的艺术营造来涵育审美素养,提升生活舒适度和品质,更激发出一方参与共建共治共享的内生动力。
不仅要眉目如画,更讲求宜居宜业。艺术社区——以美学涵养出的一方方“心之所在”的故园,放大了都市中的“诗意栖居”,更让“品质”二字落地入心,融入日常。
“社工艺术家”:营造一种艺术生态,也创设一种社会互动
紧挨着陆家嘴的浦东新区崂山三村内,原先有片乱堆放的社区空间,被整饬一新后,对于这块地方“派啥用场”,大家各抒己见,在第三方社会组织的艺术家介入引导后,居民们很快达成共识:这里铺上了木质地面,围起了绿色苗圃,还在其间安上了以红色的门为意象的一组艺术装置。这方可以锻炼休憩、种花养草、拍照打卡的公共空间被大家点赞:“洋气,配得上陆家嘴‘三件套’。”
是的,这就是居民们心里最需要的“品质对等”——一种与社会发展节奏、与区域进阶步伐相应的品质对等。
张佳华,上海陆家嘴社区公益基金会秘书长。其所在的社会组织,多年来持续参与城市更新和社区艺术营造。结合实践,他这样归纳人们对于社区生活品质的追求:不仅要眉目如画,更要居住友好。
就以其深耕的陆家嘴社区为例,6.89平方公里区域面积内,户籍人口11.9万,30万通勤人口,“三件套”四周还有一大批建于上世纪90年代的工人新村。
为了更好地平衡、融合区域内的产业和住区,该社会组织启动了多个“艺术社区”营造项目,与居民们共建蕴含生活美学的公共空间。
譬如,他们在世界无车日打造“不停车场”,租下社区周边多个停车位,将其打造成可供人们活动的迷你公园、游戏乐园等,探讨一个绿色停车位对行人、路人、居民的友好可能;针对社区里众多纺织系统退休工人,他们办起了公共艺术赏析公开课,组织大家参观纺织博物馆,以更好的共情来理解生活艺术的含义。
甚至,依托社区服务枢纽站,面向社区工作者、专业大学生和志愿者开放招募“社工艺术家” “社工策展人”,鼓励社会学院的社工专业与美术学院的艺术策展专业等跨界融合为一个新工种,扎根社区,开展实践,参与聚焦生活品质的艺术营造。
艺术赋能社区:以原动力制造内容,更产生品质“流量”
“伴随着社会不断进步,大众对艺术的需求不断迭代,艺术家们介入公共艺术的路径也在不断递进转换着。”十多年深耕城市公共艺术实践的自由艺术家老羊这样回顾:艺术家从最早通过展览、创作、讲座、互动等形式走近社区,到当下驻扎社区、贴近生活进行创新,是让公共生活更有趣有活力,也更富有时代的品质和内涵。
应和时代的丰富需求,艺术家们不断流动于都市城乡之间,且从专业视野出发与现代化公共文化服务体系进行了创新合作,传播了一种基于生活品质的新美学、新艺术。他们通过艺术为社区赋能,不仅制造内容,更产生“流量”。
这样一种赋能与“流量”在乡野郊区显现得尤为清晰。
比如,金山区漕泾镇水库村,艺术规划师所擘画更新出的农宅,不仅有“堂户安于山水间”的美感,更凝练还原其水乡风韵、自然之美,推动了当地产业联动发展。艺术营造过程中,还结合当地文化挖掘和传承,开设河边学堂,传承非遗技法等。一个有颜值、有产值、有气质的“水乡综合体”,让离乡离土的年轻人也纷纷回归。
艺术社区、艺术乡建,是新时代基层治理中的生动探索。上海大学社会学院教授耿敬所聚焦的是“原动力”。他说,当更多的艺术家以一种社会责任把自身的画笔和画板变为乡村和大地时,更需要唤起各方积极性和潜能,让艺术真正浸润社区,培养艺术素养、生活品味,改变人们的认知、思维及生活方式。
“精神文化层面的满足,应该是个主动接受的过程。这就需要艺术家、志愿者、高校等各方都参与进来,创造性地整合资源,创设出一种介质、一种氛围。”
东野圭吾的小说 《解忧杂货店》里,杂货店的“穿越信箱”成为整条街上人们珍贵的共同回忆和精神纽带。借由这个思路,百年愚园路也在社区营造团队策划下开出“故事商店”,串联起数百条温情生活记忆,由此缔结起街区、社区、创意园区三方联合治理体系,点亮了社区自治共治的主观能动性,通过艺术营造解决了关切居民烟火日常的多个难题。
这就是一种平台介质、一种氛围。耿敬强调,今后的社区应该都有“常驻艺术家”,他们有社工的意识,助人自助,更与社区居民有平等互助的关系,发挥鼓励肯定、支持引导的作用,让民众产生一种自觉的意识和能力,去参与社区艺术和生活品质的种种创造。
社区美术馆:让艺术温润生活,提升幸福感
当艺术社区成为艺术家们的实践空间时,“社会现场就是美术馆”的理论就在实践中得到了开拓创新。
潘守永,上海大学特聘教授。据他的观察,未来博物馆、美术馆、艺术馆的新存在方式,将不仅仅作为物理空间存在,是展览内容的传播者,更要成为一种“文化产出形态”,充分走进社区、走进生活,让人们感知:艺术不是“高冷”的,是切切实实可以温润生活、提升幸福感的。
“艺术,一定能够通过空间塑造进而塑造人们的精神世界。”他说,艺术社区的建设及社区艺术行动,就是一个绝佳案例,不亚于在市民身边创设出一个个“美学艺术生态博物馆”——艺术家们在深入社区中形成了公众文化艺术管理的新视野新经验;而博物馆、艺术馆等公共空间也有了新平台接驳社区创新实践,在紧贴生活中变得更有活力和生命力。
比如,宝山区庙行镇,在社区艺术家、上海大学上海美术学院等助力下,启动了社区美术馆计划,承揽起居民美育的课堂。一些由社区居民和艺术家共同创作的艺术作品成为人们身边的展陈。作品《重生的世界》就是大家利用社区废旧材料创作而成,社区环卫工人都参与了作品创作,每个人都在作品上留下一句话表达对生存环境的关注和思考。
当“社会现场就是美术馆”,创设出一种新的场域,要求更多博物馆、美术馆打破物理围墙,参与品质生活的缔造。
以刘海粟美术馆为例,近年来发起了公共教育项目——“粟上海·公共艺术与社区营造计划”,以 “社区美术馆”建设和运营为载体,打破既有的场馆教育边界,将美术馆汇聚的艺术资源有机转化,深入社区建设和社会美育中,探索设计艺术美学在城市微更新中的促进作用,在实践中推动更多艺术家、艺术活动参与,助力“打造更多‘吾心安处是故乡’的品质社区”。
责任编辑:梁辉